身体轻得有点吓人,尽管脱下盔甲确实是有这种感觉,可现在就连骨骼都轻得像是羽毛,不适应下来就会花功夫担忧自己被风吹跑的可能性。
体温不太一样,呼吸的压力也不同,事实上感性也多了不少,还带一点灵感层面的提升。
“喂,你叫什么?算了我懒得听,刚把我老子的头捏烂了,斗技场座位缺一个人,你来陪我喝酒吧。”偶然的想起艾丽莎小时的声音,那还真是稚嫩又锋芒毕露的狂人。
该说情不自禁吗,就算知道那是念旧的心血来潮,还是吭声了,“如果我也可以,请容许我从万人中夺此殊荣。”心情还是好了不少,这要是以往根本不可能。
“我是奥格拉姆皇帝的武士,迟早也会是盖乌斯的武士,我还是个贵族,有个武士理所当然,不然你当得了……算了,我也不需要武士,你能帮我处理文书就行,我再给你当武士,有什么要杀的人就告诉我。”真是糟糕,这身体感性过头了,居然会闭眼,控制不住怀旧,也涌上无限的欣慰、感激和忠诚,“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开你啊,艾丽莎温格祖玛雅阁下。我的长兄,我的骨肉,我的皇帝……”
奥菲利亚正在隔间外扒着墙偷听,也把所有精力放在感触骑士的法力状态上,因为她还不清楚药物的作用,说到底这种东西本就是根据不同体质可能有药效偏差的,何况是个事实的施法者,骑士身上一定有很多法术痕迹,可能是成因近似伤疤或变异一样却不会产生明显影响的施法积累下来的,也可能是他几乎永远都在对自己施法带来的生理异常,反正要说起来他喝的普通药物可能都需要多花心思进行特制,改变性别的魔法药剂就更要命了。
在女学者眼里,骑士的状态变得非常奇怪,以男性状态的法力运动为例,那时他和正常人都是会发生法力溃散的,他的长期施法是基于法力消散的同时又有法力进入来达成,因此也无法释放通俗的法术,顶多是暗示这样的级别,说强制力可能就不存在,要是没有地位、语气这样的外力协助产生阶级压迫,只靠施法本身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然而变为女性的身体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没足够的经验判断该怎么调整,现在的骑士在毫无目的的对着自己的任何情绪消耗法力,这都谈不上施法,只是单纯的做这个动作。
可是这样直接进去会不会不太好,本来就是在偷听,随便进去一解释就要沦为偷窥狂,骑士恢复理智后肯定要敲诈她,而且骑士可能会本能的乱施法造成麻烦,轻易进去说不定要被打中的。
焦急着想了一会,女学者决定放弃利弊的考虑,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感觉太计较了显得很老态,还是不如选择最简单的,或者说她到底有什么理由扼制自己呢?
又不是生死存亡。
放纵自己的情感,只一把推开了门,“怎么样!有不良反应吗?”然而得到的回应毫无异常。
鉴于没有适合的衣服,骑士保持着裸体状态,离开盔甲的包裹能看得出是一头银发和隐约透露着似裂纹或线虫的血管的双眼,这是戈多拉克人的性征,在古澜伽传统意义上的奴隶,祖辈源于北方蛮夷之地的五神峰之一,这倒是可以解释他病态的对表面的执着了。
女学者无法确定对方是怎么转变状态的,可能是“被人看见”在他那儿是个触发机制,现在的他已经变回一副对外界兴致缺缺的臭脸,对女性身体好像都没有不适反应,如往日那样骄傲的挺胸站直,要说有不同,只是看她进来了就扭头和她对视,“我没有不适,如果后续观察没问题,那这是很有趣的魔药成果。”他的语气还是老样子,可惜失去头盔的遮掩和甲胄的宽大臂膀,现在看起来就是个瘦弱的人在面无表情的阴阳怪气,要是文化水平不够的贱民肯定已经开始骂他装模作样了。
至少在涉及副作用的时候可没有小事,女学者抓着他,在他的默许下靠手触摸着寻找畸变,“现在不是说效果的时候!”双臂没有问题,抚摸躯干的过程中故意压了点距离,避免出现空腔被遗漏,值得庆幸的是初步诊断没有严重可视伤害,她没急着离开,在面前蹲下继续检查下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器官可能缺失的地方,或者是脑袋里少了东西?像女人的部分特征确实不一样,但你不可以想当然的默认少了的体重是天生这样或者情绪异常是性别带来的”正说着,她在确认生殖器是否完整之余也通过法力触碰了一下可能不可视的“真实的体器官”,结果是遭到了阻塞,这种反应不该出现,更诡异的是这种刺激让骑士的腹部出现了龙鳞状的压痕,就像无法控制的膝跳反应。
“奥菲利亚小姐。”骑士低头看向她,声音有些变化,难说是疼痛还是兴奋。
女学者还在思考问题,只靠直觉抬起头,“等等,我的药似乎把你变成了什么东西,我需要点时间”她的视线终于和对方交汇,那是双想表达自己认真了而睁大的毫无情绪的泛金眼睛,也因为毫无情感波动,这看着像是属于疯子的,但让她震撼的不是这一点,是看到的瞬间想起的远古记忆。
科曼达诸邦的神王萨特曾是如此俯视他的……何时?
何地?
他不记得,因为她不是那么古老的科曼达人,不过好像真的见过,可是……不论如何,骑士的目光代表了它在此刻的种族身份不同于人类,这是尊鬼婆,活生生的巫术暴君。
光是意识到眼前的是她的尊主阶级,在大脑产生判断的思绪前,奥菲利亚一下松开了手,相当熟练的单膝下跪,以肩膀为中心转动法力,使黑袍把她裹起来,只从轮廓看起来像是蛇或代表怪力乱神的黑衣亡灵。
不需要探视对方的思想,骑士有种不能描述的本能,使他感到无需自证的阶级优势,可它有点多余,他不是很想在这时候使用它,“尽管药非常有趣,我不认为我和卡特琳娜大小姐的身材相似,如果按我现在的尺码,做出来的衣服会大上不少。”既是他有知道这事的需求,也算是个借口,谈谈对方的拿手领域可以帮助她放松,这样进一步的工作会好做不少。
“是的,我明白,恐怕那和卡特琳娜女士的体质有关,她的身体像是被不自然的掏空了,我的药物却还只能模仿出她健康的状态,这事上我百思不得其解。”女学者的脑子还是空空的,不过对话很顺畅,她也产生了点快乐的情绪,这使骑士能在她说话时运功,她就毫无防备的继续说着,“这是个手艺问题。要是我的药仅仅是变形,只要测量好就没问题了,实际在做的时候我多加入了她的头发,也就是说她的身体不觉得自己应该长这样,这很奇怪,通常就连疾病都会让身体有别的记忆,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说不清。”
感觉得出女学者足够放松了,骑士帮着她往精神上的缝隙里敲了敲,“那我们等什么呢?奥菲利亚博士。”她一下抬起头,不再感到目光刺眼了,为防止事情重复,他提前回过头,导致她没看到他的眼睛,“把衣服递给我,剩下的尺寸问题由我交代——我大概有点数,这之外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我们提前为她的康复作预留,如何?”女学者被他的话震醒了,一下回过神,站起来把黑袍驱散,又拍了拍衣服,像是要把不干净的法力抖落。
女学者先是想解释一下,又想起这个人好像不是很需要解释,就改成尽快到门口,“衣服那事你等我一下啊……”刚出去就原地退回来,回头看了眼他,有点不好意思,“啊刚才那个,谢谢。”现在她是真的后悔猜忌他这么多了。
“那是我的义务。”骑士也挺高兴的,这下证实了对方完全能理解他在做什么,也对这种施法行为的意义有清晰认识,一定程度上还可以确认她对他的日常施法没有反感,要是能摸清楚她的底线就可以避免很多合作方面的问题,这时候奥菲利亚还在头脑发热没有多想,听他这么说只是尴尬的撇开脸,小跑出去帮他拿衣服。
在女学者回来前,骑士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身体变化,手臂细了很多,胸部和精灵女法师的尺寸差不多,大于女学者但又小于女酒鬼,可能是身体的营养摄入比较正常,摸起来也没有明显赘肉,不过相当容易有疲劳感,脸部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平时被桶盔差不多磨平的鼻梁变得正常了,这是最独特的地方,再就是他的腹部,刚才女学者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弄得他的腹部冒出了鳞片,这倒是和他…姐姐的特征像极了,要是不涉及形象问题,他还是愿意放着不管的。
他还在思考怎么把鳞片收回去,女学者带着裁缝和衣服回来了,本来骑士是打算随便穿上就行,可那位裁缝硬要测一测尺寸,女学者又要帮他穿衣服,套上简单的连衣裙都花了很多时间,尤其是她们的做法小心翼翼的,几乎到了理褶皱都要提前和他说一声的程度,这真的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事后就这些事向她们说,得到的答案居然是不放心他第一次当女人,面对这个回复无法反驳,骑士转移了话题,询问裁缝什么时候能备好,她立刻就拿出了一条没有装饰的,说是给她一两天就能做好,这时女学者和骑士都想到了卡特琳娜要几乎一整天躺在床上,恐怕是不能穿有这么多饰品的衣服,只和裁缝购买了这条裙子,可是来都来了,裁缝也有接大单子的打算,骑士和女学者有点心痒,不太想让这妇人闲下来,临时沟通了一下,她那里挤挤估计是能靠“给学生的制服”这个名义增加点衣服的需求,他可能也要点备用的内衬,这才留下了个单子。
拿到单子的裁缝表现得很高兴,还把裙子叠好用丝带系了个蝴蝶结,说到时候有问题可以找她加厚,看她这个样子,女学者也高兴了点,骑士同样为这小小的统治进展感到愉快,他不需要什么练习,就当是柔弱淑女,抱起裙子,和女学者一起对裁缝挥手道别,那裁缝很快去召集她的那些可能一辈子成不了正式工的学徒们干活,女学者和骑士放心的到街道上,准备去北边新区找卡特琳娜的住处。
骑士刚和女学者走上街道,街角偷闲的工匠小伙就发现了她们,互相说了几句,推出来个自信的,他恐怕是个自大的处男,小步跑过来,这事本身没给骑士造成意外,只是这小伙开口的搭讪方式太过直白,说话分不清是在对话还是询问,一会说这里名产多,一会问他是不是第一次来和他的家庭背景,再然后居然转到了要不要陪他去看看非常帅的黏土工艺。
尽管骑士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女学者还是能从平时的经验判断出他八成要生气了,主动开口想让小伙回去干活,还提醒了他可能会被师傅发现,可惜他完全没有在动脑子,甚至顺着她的话开始吹嘘自己技术多高明,“我的技术已经不低于老安博,不,我或许已经能远远把他超越了!”他的表现把她也搞得相当难受,在认真考虑要不要直接把他骂走,幸亏老安博找过来,用沾着黏土的手把他拽走,连带角落里偷闲的也被他喊走,不然事情会更麻烦。
可是,这只是个开始,快到城市中央的路上,这类事件又发生了三次,到现在骑士终于学会了怎么让他们不要纠缠他,那就是不论对方要说什么,在接触时第一句话就先说:“奥勒利昂的里夫的妹妹。”这样他们就会乐于给他清静,很难想象他需要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上使用自己的权威,女学者则对他们的心理活动感同身受。
在市中心附近让城卫队的小伙再耽搁了几次,全都用“会和哥哥告状”作结语摆脱掉,之前还觉得麻烦的女学者已经变得满脸尴尬的笑容,每当他遇到搭讪的时候那种奇妙的情绪都会变得更深,可能这就是又被精神压制又被异性吸引力压制的结果,总的来说她已经完全不打算帮他赶走这些人了。
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思,骑士和女学者成功到了北街,这里的街道状态好得多,主路维护正常,有摊子却没有沉积的垃圾,小角落里的也是蹲着聚集的无业游民或小孩,占据小巷的是偷闲的市民、说悄悄话的情侣和一些做走私生意的小贼,可以说是切欣里最让人放心的地方。
实际上这也算是骑士一手建成的,是他带城卫队转守为攻才获得了土地和猎杀怪物的副产品,这样城市才有空间扩张,城市的市场也才能获得食物和原材料,适当的选择对北街道进行环境补贴,原西街道人和陆续搬来更好的居住地的农奴负责填补它的人口空缺,作为这产物的北区就像他的后盾。
要说问题,就是这种集中化拨款的副作用,也感谢上代是不成体系使用税收的封建主,新政策运行时间又短,暂时还可以凭大盖特曼的威望控制,如果正式上任依旧需要对民意进行密切关注。
到北街道上,运输原材料的马车终于多起来了,为能在还未建设国家公路的土路行走,这些驮马属于壮硕的种类,以前澜伽人养的足以被称为澜伽战兽的品种能有吨级重量,那是需要至少三个持枪澜伽武士看护的肉食猛兽,切欣的是那些驮马和本土马的杂交后代,一方面是那些原始驮马易怒又有生殖障碍使得数量已经很稀少,另一方面是它们几乎无法驯化,可即便换成这种体型较小的亚种,能拉车在泥地行走的力量也非常危险,看它们在路上停着,不管是谁都不太想靠近,骑士他们成功借着这种气氛绕开了可能存在的搭讪者,大概在北街中间部分,不算特别显眼的地方,沿着小巷进去,又走了十多步,转身停在门口,女学者伸手到门边的外墙凹槽里拉了拉铃铛。
鉴于身体变得需要示人,骑士不得不趁这时候理了理长发,再确认裙子没有褶皱,才站好等屋主开门。
里面的门打开,不需要呼吸的艺术家可能是没想起时间,既没有穿外衣,内衬上也沾了不少染料和墨水,表情看起来迷迷糊糊的,等他看到铁门外是女学者才猛地惊醒,“奥菲利亚女士?!今天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吗?”他低头看向门锁的方向,把手伸过去,又突然注意到边上的骑士,动作停了下来,“这位小姐是?”结果是警戒陌生人,不过他们都知道单纯是这吸血鬼怕生。
骑士先于女学者开口,“不用在意这问题。”考虑到要让对方能肉眼可见的理解善意、熟络…很多复杂的情报,他笑了,女学者被他搞得毛骨悚然,“我是奥勒利昂的里夫,罗伯特阁下。”吸血鬼睁大了眼睛,真实的视觉窥见他所言非虚,“奥勒利昂阁下?你怎么成了这样?”
“一些个人爱好。”被骑士给了个答复,吸血鬼很快恢复状态,把门打开为他们让路。
也不好说是不是骑士猜到了什么,他让女学者先进去,结果她一进去就踩中一小圈颜料,脚边还有支掉在地上的画笔,吸血鬼在这之后才慢吞吞的说,“刚才我的笔不知道哪去了,原来在这里?”这男人可能没什么自觉,可是女学者一回头就看到他的右耳上有颜料的痕迹,他估计是做事的时候顺手搭上去忘记了,就这么戴着它跑过来开门,结果掉地上了。
好像也不是值得生气的事,而且她自己的生活态度也差不多,只能抬起脚施个活滞法把鞋上的颜料扫下去,再给骑士让路,等他也进屋,吸血鬼才关上小铁门,再把里面的大木门关上,启动在大木门后的防盗法术,跟着一起进到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