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的奸邪在风中诉说,遍遍证明那卑劣的血统。澜伽武士们闻言无不惊呼,原来他是罗琳格温的孽种……”艾丽莎唱着澜伽的老歌,过沉的身体在走过时总会引起土壤的下陷,不时会踩到的石头和枝叶则会在一视同仁的爆裂声中变成粉末,这神秘的脚步偶尔让人听见马蹄声,不过相较于往日,这时她的重量微妙的增加了,不是因为战利品,只是她搂着考察官免得这个脆弱的人走不动。
艾丽莎的负重太沉,实在是不怎么能控制住摇晃,每走几步就能让人感到伤口被上下拽一样的痛苦,脑袋被疼痛塞满变得乱成一团,大腿上不断被风渗入的伤口也提醒着这多糟糕,她只能几乎把头埋在艾丽莎的腋下,“感觉已经到骨头了,估计就算治好也得退役……”虽然有点危险,起码认真想想就会意识到,这么个铁壳子可能一不小心把她的脑袋夹住。
“还想着职业生涯呢,这种伤感染了可能要断腿的。”艾丽莎没回头,看着前路拨开可能挡路的树枝,和身体过度的硬直相比,她的声音随性又慵懒,“要是普布利乌斯还在,一下能给你粘回去,死了都可以把你整活。”估计是身上多了很多皮肉,又注重对俘虏的虐待,现在积累了欣喜,她的话里听得出笑意。
有点太巧了,不久前考察官就在想这名字的事,只是现在浑身难受,也不太能正常思考,就是顺着把脑子里的话说了出来,“你还认识波多瓦纳省长啊,真见多识广。”深究起来可能是她想开同名玩笑舒缓痛苦,不过这也有点不合时宜,起码这位古人的名声差到有很多糟糕的谣言。
“他又没死,只是离不开游离殿,我八岁就和老逼东西去见过他了,成人礼那年我带族人迁去庇拉波利斯住了几天,他还送了我礼物。”姑且没有像平时一样乱发脾气,艾丽莎少见的和人聊起来,这也很快让她后悔了。
考察官的脑子完全没有在运作,只专心负担着痛苦,结果嘴相当自然的吐出了点话,“啊,我懂的,你亲自把澜伽皇帝盖乌斯的头砍下来的对吧,而且必秒猩红地狱,可以小树林徒手杀牛头,还可以偷袭一箭屠杀独眼巨人,别说飞天侏儒了,魔鱼、大鹫、狮群、穆拉德九剑、丧家犬、薄暮姐妹、铁卫、热林健儿、黄昏猎群加一起都不够打,我经常听到的。”艾丽莎倒是没直接说这很失礼,但就她来看这是自己在说真话却被人当成说胡话,借着好心情,她的脑子也终于肯动一动了,经过权衡的答案是干脆无视对方的冒犯。
艾丽莎主动开口把话题扯开,“你到底要这么多钱干嘛,看你的样子不像打算散布那位贵人的福音嘛。”尽管和骑士的理由不大一样,她在非必要的时候也不是很想说圣主这个尊称,单纯是史书的内容导致的,就算不尊重或愧疚,起码澜伽人该对他避而不谈。
“啊,嗯,没有,”考察官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可能是在顾虑什么,但都这种状态了还本能的抵触,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事,她在艾丽莎继续走了几步之后才开口,“我是岚雅,澜伽人喜欢做地狱坑的事你应该清楚,他们把语言和习俗不同的人拆散放到不同蓄奴区,再强制执行不同的节日和它的赦免什么的,随着时间就会渐渐形成混合澜伽语的次生族群,我的曾祖母那代是其中一个蓄奴区跑出来的,所以我们的传统比较……女性和男性都是有义务养家的,我就是想给妻子赚点。”
哦,就这?艾丽莎很想这么说,她尽量忍住了。
应该不会就这种小事要犹豫半天吧,艾丽莎以自己的标准来说,这种事真的太无聊太无所谓了,她甚至能耍点嘴皮子期待对方说出些有用的,“简单来说,你要给自己打算包养的十二三岁小雏男攒钱,好享受奢侈的生活吗?”
考察官的表情僵硬了,艾丽莎被这过于无意义的事呛得说不出话。
艾丽莎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可是她的陪葬品包括三头牛、两匹马、五把想要的武器、生前的盔甲、五卷丝绸、当期能提供的香料中有宗教意义的各一小罐、十斤金银、任意数量想要的金属制性用品(性别要求她至少带一支阴茎)、三个任选的童男童女、想用的男女奴隶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死后世界用品,想要的话还可以弄一支亲卫队一起陪葬,她不是很能理解为了这点小事半天说不出话。
“你的腿也不是完全治不好,奇怪的方子挺多的。”姑且算是安慰了一下,艾丽莎没有真的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这方面的事在军中不归她管,除此之外她的直觉也更擅长摧毁点什么,为免造成麻烦,她不想没事误导别人。
考察官的声音只是更能听得出痛苦,可能是时间太久了,她的精神也越来越压制不住生理疼痛,呼吸变得沉重又无力,眼睛盯着自己经过的石头和杂草,似乎想要分散注意力,“啊是,听说要是有海灵妖的尾鳍,就能长出新的双腿……”
“那啥啊?”艾丽莎嘀咕了一下,想了想自己以前吃过的东西,隐约记得好像有种味道特别苦的黑蓝色汤药,里面似乎是有鱼翅什么的,猜着可能是那东西,“你要是说伍德曼汤剂,那个喝了是长整条腿出来,要用得先把腿锯了,大概锯到屁股附近,否则会在本来的腿根边上长一双新的出来,而且长出来的腿有自己的想法,可能会字面意义上的离家出走。”考察官听着脸都绿了。
一般这种时候可能是该先质疑对方的消息来源,很可惜的是,考察官仅存不多的理性在被艾丽莎用语言摧毁,她只是本能的相信了,有点急切的说了另一个,“那那还有,丛林女巫集会可能提供的神奇魔法?”
“那个绿灵妖,啊,泽希雅?就,那个不就是一般说的丛林女巫吗?问她不就行了。”艾丽莎随便应答了一下,看了看附近,感觉还算安全,也闻不到野兽的屎尿味,停下观察树上有没有抓痕和撞出的破损。
考察官本来打算松口气,可是想了想之前泽希雅露出的真实模样,她的膀胱有点发酸,身上的痛感让脑子有点放松,回过神想忍住,几滴尿已经流了出来,这时艾丽莎其实已经知道了,只是没说,感觉周围确实还行,打算看看考察官要不要尿出来,到时候帮她处理一下免得吸引野兽,而考察官当艾丽莎没开口也没回头是不知道,自己想到都尿了也没什么好忍的,一放松就无法控制的往外涌出尿液,也幸亏皮甲够厚不会渗出来,只是沿着腿往下落,在脚底一点点积下来。
可能是暂时被热水泡着,伤口没和空气接触,考察官居然感觉腿舒服点了。
这样八成也擦不干了,一股味,艾丽莎想着要不要拿点泥巴和屎给她糊一身,这样可能更容易掩盖味道,但腿伤那边又不好处理,可能还是尽快回城好点,似乎也不是继续带她玩的时候了。
“杜刚。”马蹄声在艾丽莎的呼唤中响起,纯白色无膝锥状长腿落入地面,就是腹部都高过艾丽莎头顶有三个头高度的躯干从她左肩边上擦过,整个头是近椭圆的颅骨和由脸延展的三个平面组成银白色的尖嘴,雪白色的幽灵骏马似长蛇在她身边环绕其长角质层的身子,沉静至无情的红色双眼在脑袋两侧盯着她,也很快理解了她的打算,看向考察官,有点忍不住的发出吞唾沫的饥渴叫声。
考察官没理解艾丽莎在说什么,只以为是不是在嘀咕什么事,自己还在用喷的气势释放尿液。
艾丽莎看向尖头神马,她和它的右眼对视,脖子擅自流出血,从扭曲的头盔中涌出血液和鲜活的眼珠群,让尖头神马的目光变得谨慎,她的声音也稍微带了些威胁,“把她带回去或者帮我把头拿来,随你喜欢。”杜刚微微眯眼,尖嘴中发出嘶吼声,让考察官以为是有鸟在附近,艾丽莎的好心情有点坏了,“你要是想献上你的头,我也不介意。”
杜刚重新审视艾丽莎,还没做什么表示,泽希雅的精神冲击狠狠把它们都撞了一下,艾丽莎只是有点头晕,低头看了看没什么反应的考察官,“你尿完了吗?绿灵妖好像有点失控了。”杜刚在空气中游过她们,一下子朝泽希雅的方向跑了过去,考察官这时候还在和她说话,“啊,她吗?那个其实还好处理,但不确定能不能弄伤她。”艾丽莎想着杜刚都跑过去了,可能也说不清会不会弄伤别人这种小问题了,不过对方什么都不清楚,来自骑士的教导是这时候要照顾普通人的感受,所以她决定跟着说,“啊对,灵妖其实还蛮好处理……虽然说起来有点自相矛盾,只要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戳一下就死了,实在麻烦的话我就去把她弄倒,不过她怎么被几个人皮狼弄成这样了。”
考察官的尿差不多停了,艾丽莎想着干脆先把她放地上,就听到她在要说话的时候猛地放了一串屁,计划都乱了,姑且先问了句,“你的肠胃怎么这么差?”考察官顿了顿,解释了一下之前自己做了什么,“嚼了点树皮提神……”艾丽莎完全理解这些民间人士有多不能用了,她是第一次在非十人以上团体活动中遇到这么管不住嘴的人,按理来说就是管不住自己也该在有人能接应的时候,没想到民间人士敢这么为所欲为。
“嗯啊,好吧,”艾丽莎今天心情好歹好了一次,打算着她不如就把偶然的善行贯彻下来,这次直接把考察官拎起,使她双脚离地,“今天好人做个全套,想拉就拉吧,别被口水呛死。”考察官其实没太懂她的意思,只是发出了疑似回应的声音,艾丽莎最后做了次提醒,“准备好,一眨眼就到。”这次她没等对方答应,迈开脚步,在地上撕起草皮,像是一阵风往前扑,身体被脚的力量带着往前短暂飞跃,考察官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差点被她落地时的冲击弄得吐出来,但动作没有停止,艾丽莎轻易的跃过不平的地面,用脚尖的爪状凸出物在石块和斜坡制造立足点,跳过三米左右的巨石,落在小鬼背上刺穿对方的同时再次起跳,看到可能跌倒的坡度就先伸手抓一旁略过的三四棵树,用爪子的摩擦减轻冲击,抵达土坡之后稳定一下姿势,也不管考察官正在上吐下泻,把精神集中在眼前,看着地面障碍物蛮多的,还会有小凹陷影响脚的发力,决定偷个懒,拽着她转身爬上树,到这时她正发出意义不明的什么嘀咕声,艾丽莎把一切都当耳旁风,用了些腰部的力量爬到树冠,看了一眼最近的河流,心里算了算估计有个一百多米,麻烦的地方主要还是路况问题。
“呜…停,快停”
“没事,一百个深蹲而已,我小时候练乌席特马经常做极限运动。”
艾丽莎安慰了她一声,前后摇了摇身子,回忆自己的身体怎么用,原地起跳,到空中的时候,考察官已经脸色发白失去了意识,但在艾丽莎想落入树冠却把树一下子踩烂之后,不仅是地上多了个小坑,冲击迫使她的身体往下沉,艾丽莎可能是意识到有点不对劲,改成用手托着她,然而这没有什么作用,她的身体主动撞上了艾丽莎,在吐出内脏和血的时候,剧痛也把她吵醒了。
“没事,还有九十九个,很快就到。”艾丽莎稍微有点心虚,也没回头看对方的脸,结果就连她的眼珠要突出来的事实都没发现,打算继续强行拉着她跑,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风中响起了有些变调的老女人的低语,“娃儿啊,她哪个得罪你了,要这么害她?”深夜的林中传出没有身影的老人的话音,鉴于艾丽莎读过点书,大概能猜出是鬼婆、吃肉灵妖和树仙这三种之一,嗯,可以先排除树仙?
她刚踩死一头树。
艾丽莎回过头,看着位于一块碎石和一支树杈间的空气,无形中有什么东西为她而恐惧,但她只是放了话,“我有事忙着处理,你最好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头功的机会。”转身打算带人走。
“等等,好吧,是我的错,我的错。”声音变得年轻又有些慌张,空气中出现了流动的虹色,在刚才被艾丽莎看的地方汇聚,晶片点缀的白袍在空气间散发不断变化的光泽,有点冒失的女孩一下掉出来,还没把双手按在地上,已经在大叫,“这样她真的会死的,快把她给我,求求你了!”她刚落在地面,眼睛本能的闭上,身体接受完冲击,抬头看向艾丽莎,就发现对方已经把考察官丢到了地上。
“啊,我,我是虹涌氏族换生的,所以看起来是人类,不对,实际上我也是人类,只是,啊,有点好难解释啊,我换生之后差不多和脉栖者一样……”女孩没意识到对方的打算,双手快速挥来挥去打算打消对方的戒心,只是艾丽莎已经把手放到了身旁,手指扭动着,习惯如何挥爪。
“头功……”艾丽莎正念着,一瞬间计划完大不了把考察官也穿身上,正要实践,对方就吐出了点特别的,“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事但你这个样子真的很不健康猩红地狱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脉已经乱成一团了话说你知道我的祖母吗我还没提过吧我其实不是真正偷来的我是被捡到的弃婴这么一看换生这个定义也不是非要偷走孩子不可所以说人类和精灵之间的关系啊猩红地狱你也应该好好思考我们的未来不过我是中立什么的绝对不要攻击我啊我刚才说到哪里了我祖母的围巾吗她织东西真的非常糟糕会把围巾都织成毛线团这就是所谓的一团乱麻这让我想起刚过十三岁生日的”女孩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讲着毫无关系的废话,可能是太紧张导致的,当然,艾丽莎可不是在乎这些事,伸手抓住她的脑袋,把她提了起来,女孩自觉的闭上眼,双方对视没几秒,女孩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嘴止不住的发抖,目光也变得游离,急迫的在四处寻找其他可以聚焦的东西。
“你怎么确定我是猩红地狱?”艾丽莎发出了疑问。
女孩被这问题弄得有点惊讶,她回过神看了看对方,“啊,脉栖者是通俗意义上的自然维护者什么的,你们刚来切欣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
“往前一点,我和里夫就没有称呼过对方的绰号,也几乎不会说全名。况且我自从驻扎在帝都为止就没离开过,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的脸,大多平民的连这身甲都不认识,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的?你们参与了帝都案?视情况我会把你们杀光。”艾丽莎倒是没有用力,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点低沉。
女孩看着她,有点不知道是否该开口,畏畏缩缩的反问,“帝都案……?那不是你们背叛皇帝才发生的吗?”艾丽莎没有给她回答,只是一下把她往边上扔,女孩慌慌张张的做了什么,一下掉在地上变成四散的虹圈,又再次聚集了起来,抗议一样的挥手,“很危险诶!不要因为你们自己犯的错牵连无辜的我!”
“他妈的,你是个读心术灵妖?”艾丽莎离她远了点,但身体弯下来,右手也不断用力握住再松开,看得出她非常生气,“你直到和我说话的时候才知道我的身份,而不是一直知道。”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得让你停下来!不然那个人要死了诶!?”女孩伸手拍打着地面,不知道是想和艾丽莎争锋相对还是打算单纯的表示不满。
“……”艾丽莎正准备动手,突然想起骑士说的话,脑袋空了一下,低吟起来,“你的良言,值得尊敬的兄弟。”在女孩的疑惑中,她放弃了攻击姿态,转身看了一眼地上几乎断气的考察官,也没有回头,“你治一下放生吧,我有事要处理。”
看她没有继续把事情变麻烦,女孩也站起来,双手来回摆弄着红色光圈,朝考察官的方向走,但表情还是一副犯傻的样子,语气也听不出什么紧迫的,“你的思想有点奇怪……你还好吗?”
“我要加班…”艾丽莎嘀咕着奇怪的话,女孩有点搞不懂她的状态,想要顺手处理一下,却被艾丽莎伸手拍开,也就趁着女孩下意识回避的机会,艾丽莎自顾自的朝着来的方向回去了。